木心“大师”论战续:姜文“辣”评,陈丹青、郭文景再论木心
木心(1927.2.14-2011.12.21),本名孙璞,字仰中,号牧心。出生于浙江省嘉兴市桐乡乌镇东栅。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。著有散文集《琼美卡随想录》《散文一集》等;诗集《西班牙三棵树》《巴珑》等;小说集《温莎墓园日记》等 ;画集《木心画集》 等。
编者按:近日,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郭文景在网络发布一篇批评木心的短文,引发陈丹青先生回应。9月13日,学人scholar公众号首发四川美术学院史论系教授、艺术学者牟群先生《木心是悲剧命运代表,但不是艺术大师——致郭文景兄、陈丹青兄》一文,反响颇大。对此话题,本公众号一直持开放态度,欢迎各方交流。
导演姜文在阅读《木心是悲剧命运代表,但不是艺术大师——致郭文景兄、陈丹青兄》一文后,写下以下内容:
导演姜文。诗中提及的“作曲”“粉丝”系指郭文景先生是电影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作曲,陈丹青先生又曾经表示非常喜欢这个作品。
新冠未除,
惊闻郭陈二老新近有染。
染在哪里?染在音乐上:
三线谱不是五线谱,
他师傅不是他师傅什么的……
我放心了。
只要不是病毒,
爱怎么染就怎么染吧。
我听说:
今年最大的任务是活着!
照说此染与我八竿子打不着,
我连简谱都不识,
除了口哨什么乐器都不会。
问题是他们当中,
一位是阳光的作曲,
一位是灿烂的粉丝。
我赶巧是阳光灿烂的导演,
那就出来劝劝。
为了不喧宾夺主,
为了不耽误工夫,
我把话缩短再缩短。
只弄了二十八个字。够用。
最后,
希望陈老多向郭老请教音乐,
三人行必有你师嘛。
两人行也有。
木老教得你,郭老就教不得?
我看可以教一教。
Anyway,
相长之余二老不妨团结起来,
遥看远方,共抗疫情!
为人类进步多做贡献!
七绝
陈木可观不可雕,勤能补陋难补骚。
東施代有东施效,秋泯夏虫子莫号。
老姜
2020.9.14
郭文景、陈丹青论木心
2020年8月20日,著名作曲家郭文景著文对木心提出批评,原文如下:
怼文一篇
木心说: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三个人,一个是音乐家,一个是作家,还有一个是画家,后来画家和作家合谋把这个音乐家谋杀了。
狼子村(编者按:即郭文景)说: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五个人,他们是天文学家、哲学家、画家、诗人和作曲家,后来作曲家把其他四个人全杀了。
(这种不交税,无成本,无法证伪的牛逼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吹,乐见大家一起来吹。)
木心说:东方与西方最大的分异现在音乐上:东方的音乐越听人越小,世界越小。西方的音乐越听人越大,世界越大。
狼子村说:纯属放屁!川江号子、信天游、草原的长调、藏区的牧歌、古琴、笛子、唢呐… …我越听天越宽、地越远,最后听见人在天地苍穹间。
木心说:我去德国考察空气中的音乐成分,结果德国没有空气,只有音乐。
狼子村说:我去佛罗伦萨考察空气中的艺术成分,夜晚散步时,遇到达芬奇、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的幽灵,这三位拉着我的手说:可把你盼来了!
(跟上面第一条一样,欢迎大家一起来吹。)
木心说:勃拉姆斯的脸,是沉思的脸,发脾气的脸。在音乐中沉思,脾气发得大极了。
狼子村说:得,我都不敢说我听过勃拉姆斯了。
木心说:谈贝多芬、谈肖邦,最大的难事是要年轻人承认浅薄。
狼子村说:热爱贝多芬和肖邦的年轻人可能会说,凭什么!?我也要说:不就一贝多芬一肖邦吗?你大爷的!凭什么要年轻人承认浅薄?要想显得自己高深也不带这么踩年轻人吧?
木心说:贝多芬是德国乐圣,博大精深,沉郁慷慨。莫扎特是俄耳浦斯的快乐、和平、祥和的一面,肖邦是忧伤、自爱、怀想的一面。
狼子村说:省省吧,这些陈词滥调谁人不知,哪个不晓?但!是!我必须指出,这滥调,是对三位作曲家最浅薄的解读。
有不少文字介绍说,木心在狱中时,曾在白纸上画钢琴键盘,无声弹奏莫扎特和巴赫。对此传说我有两个疑问。我见过木心留下的所谓音乐作品手稿的照片,是十几页不成调的简谱,这说明木心不认识五线谱,那么他弹的应该是简谱版的莫扎特和巴赫了。我的第一个疑问是:
哪儿有简谱版的莫扎特和巴赫卖?
如果这世上从未有过简谱版的莫扎特和巴赫,那说明什么呢?
我读过吴法宪、邱会作、李作鹏等人的回忆录,他们在回忆录中详细记录了他们在秦城监狱的生活。这些人曾是政治局委员,从他们的回忆看,在狱中他们是无权自己选择和创造娱乐方式的。因此,对画钢琴弹,我的第二个疑问是:
木心蹲的是那所监狱?
木心还说他在狱中写了66页十余万字的《狱中手稿》。中将、空军司令、政治局委员吴法宪回忆说,每日写交代材料,给了多少张纸是有数的,写完上交,纸张数要对得上才行,绝无可能偷偷存下纸来写别的东西。因此,我不知木心蹲的是哪家监狱,是以什么身份蹲的监狱。我高度怀疑他蹲的是外国监狱。
最后,重要申明:我其实怼的不是木心这个人,而是一种文风和宣传方式。特此说明。
……成都快活了两天,今日回京,仍无心作曲,故而写篇怼文消遣。
2020/8/20
(滑动可查看全文)
郭文景,1956年出生于重庆,作曲家,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,现任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主要作品有歌剧《狂人日记》《夜宴》;交响乐《蜀道难》;室内乐《戏》《甲骨文》《社火》。他还为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《红粉》《南行记》《千里走单骑》等数十部电影、电视剧创作配乐。
9月1日陈丹青对郭文景8月20日一文作出第一次回应:
文景弟如晤:
久不见,今友人转发弟怒怼木心文,甚惊艳。弟于木心音乐观持异见,狠好,直说便是,然辞气如是之污秽,面目如是之难看,实令我吓煞。昔年得识弟,欢谈之下,果然中音七八届才子也。今贵为教授,作曲精英,音坛前辈,国际名角,而竟不惜自已上网破相,悍然骂街,弟不觉得又亏又土吗?呜呼,赞人也好,骂人也罢,说出的都是自己啊。今大文既出,本不必作复,然念及两面之缘,骤尔看低吾弟,亦属无礼,遂收回雅量,回应如上,也算陪弟破一回相吧。
丹青2020年9月1日
9月7日,郭文景对陈丹青的信作出回应:
丹青吾兄:
1.对兄我是敬佩的,所著的书,见到的都买来拜读了,二十四年前在纽约的交往也都是美好的回忆。
2. 我给高为杰先生的回复:不是怼木心,是怼一种文风和宣传手段,我想那些东西木心自己也不会赞成。木心那些能演出的音乐作品我听了,其实就是高平的作品。高平温和儒雅,成人之美,是个君子,不似我,是个土匪。
3.我厌恶宣传中的做假。木心本不在我关注的范围内,偶然看见狱中弹琴和写书的说法,感到难以置信,故质疑之,但也乐见澄清证实。
4.兄不喜愚弟文风很正常,但认为“污秽”“骂街”,我甚为愕然。自认为随手的朋友圈聊天调侃耳,并无怒气(没什么可怒的)。
5.刚开学,甚忙乱,先到此吧。
祝秋安!
文景
9月8日,陈丹青再次作出回应:
文景弟,谢谢回复。看来你颇委屈。
你怼木心、反感“宣传手段”、深疑木心手稿,均无妨。使我惊吓者,是“纯属放屁!”、“去你大爷”之类,一付打上门来的凶相。现在你说你“并无怒气”,“随手调侃”,那可更其轻佻了。
老木心生前受尽屈辱,今已成灰。你若要怼他一下子,腔调稍微好看些。想想吧,你我都是六十好几的老狼羔子,装成艺术家混世,浪得虚名,遇事遇人,不可轻易破相露底,这点小道理,谅必不会完全不懂吧。
我亦无非草寇出身,粗口不断,上次回应你,偏要出以斯文,这点苦心,弟也不明白吗?
话题岔开:瞿小松君,我的老朋友,你的老同班,为此有过两度表态,见于友人发来的截图:一是呼痛快,竖姆指,挺文景怼(或曰调侃)木心。一是见我回应,即曰:“丹青刻薄,有失风度。”继而大谈对异见须得“能容”、“能忍”,于是见“胸怀”云云……
哎哟!早听说小松多年修佛,原来修到这般虚伪的境界,跌我眼鏡,开我眼界——今索性转而刻薄于小松,再失一回风度,看他能否容、能否忍,胸怀究竟如何。
好了,文景弟,眼下你、我、小松,均已破相,至此转为喜剧,给看客们添些笑料吧。
即颂大安。
丹青2020年9月8日